Voice

當他說出，不如我們就退出吧，我覺得累了，也不想玩了，家裡已經安排我到英國念書。所有此刻在大雞腿的人都毫不客氣的將自己的眼光放在他的身上。然後又都很有默契的再把眼光轉過看著怪獸。

“喂，這個玩笑不好笑，好嗎？”低咳了一聲，瑪莎有些僵硬的拍了一下阿信的手臂。他本來以為，只要溫尚翊在，陳信宏是絕對不會說離開的。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真的要解散了。

“我不是開玩笑的。”像是克難什麽一樣，陳信宏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困難，但他還是直直盯著從聽到這句話就開始就沒有說話的溫尚翊，他們兩個人最近已經在冷戰了，所以這個決定也算是當著眾人的面給了他一個交代。

溫尚翊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揮了一下手。

“哎，都快中午了，我們先去吃點什麽東西吧。這些下午回來再說好了。”黃士傑扯開話題扯得真是蹩腳。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想要拆穿他，陳信宏沒有想要捉弄他的心，溫尚翊沒有罵他的力氣，連瑪莎都沒有嘲笑他的意思。所有人，所有人除了溫尚翊和陳信宏，都心甘情願扮演這那個想要去吃飯的傻瓜，一起離開大雞腿。

在偌大的房子里，陳信宏堅持挺直著身體，沒有任何妥協的盯著眼前的人。

溫尚翊首先在這場對視的戰役中逃跑，伸手進褲袋拿煙，竟然發現自己在點火的時候有點手抖，沒有辦法順利的點上火，反反復複好幾次，終於不耐煩的說了一聲：“你媽的！”

“怪獸，我想，我們也算了吧。”

嗞。怪獸的手又顫抖了一下，但是這次他終於把煙的火點上了：“你他媽的，陳信宏，你在說什麼！”來不及將煙的火熄掉，他往前踏了一大步，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然後用力的握著陳信宏的手腕，本來彈吉他的手勁就不會小，所以當他越縮越緊的時候，陳信宏白皙的手腕已經有一圈明顯的紅印，可是陳信宏沒有任何退縮，反而也往前踏了一小步，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我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溫尚翊發現自己只要面對陳信宏就沒有辦法，哪怕是在分手這樣的事情上，他依然沒有辦法跟陳信宏針鋒相對，他依然只能做妥協的那個人：“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收斂起所有的怒氣，溫尚翊只剩下跌坐在沙發上的頹靡。

陳信宏雙手情不自禁往前抬了一下，想要給眼前的男人一個擁抱。在他眼裡，眼前的男人一直是意氣風發的，怎麼又會是這樣頹廢無力。

“怪獸，我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清楚，如果我們就此分開，大家都會有更好的生活。”他還是服軟的坐在了溫尚翊的旁邊，用手攬了一下對方。

“阿信，你可能真的會有更好的生活。”推開了對方，溫尚翊站了起來：“我會跟他們說的，我同意。”

陳信宏愣了一下，雖然溫尚翊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他能聽懂對方的話外之音，於溫尚翊來說，不會有更好的生活了。但他還是順從了溫尚翊對他最後一次的寵溺，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分開得如此狼狽，以後又怎麼會還能談笑風生呢。他小小聲說了一句：“好。謝謝。”

在英國讀書的時候，陳信宏很多次都會做夢，夢回當日在大雞腿，兩個人的對持，溫尚翊推開他的手。就像今晚一樣，夢醒了，他只能一個人在黑夜裡，心裡默誦著對不起，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由於夢魘反反復複的糾纏，陳信宏的睡眠質量堪比當初在錄音壓力進度最大的時候，幾乎每天白天都處於一種晃神的狀態，做事也很容易出錯。同學都以為他是生病了，見他臉色也是越來越蒼白，甚至主動替他向教授請假。

所以，他也算白白賺了一周的假期。此刻的陳信宏有些無奈的看著對方在自己msn的留言。溫尚翊，你還真的有辦法，離那麼遠還能給我凹到假期呢。

他也忘了是哪一天，溫尚翊主動在msn聯繫上他了，一開始，也只是溫尚翊偶爾會留下一兩句話，大意就是在日本的生活不錯，也算很快適應下來了，溫媽媽之前不太穩定的身體狀況，在日本調理之後也好了很多，醫生說暫時不需要那麼擔心了。

應該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吧。他總只是看著msn的留言而發呆，微笑，但一開始並沒有想要回覆對方。只是溫尚翊也不放棄，不會說很多話，不會經常說話，但有開心的事情一定會跟他分享，就好像，好像很久的以前一樣。

那時候，陳信宏因為學術不佳，哪怕有著溫尚翊的幫忙，他還是在高二那年留級了。而溫尚翊這樣的資優生，當然毫無疑問的升上了高三。課業的繁重也致使兩人基本沒有什麽碰面的時間。但是溫尚翊還是依然會三不五時的在午休的時候跑去吉他社的社辦找他，然後跟他說一些很開心的事情。其實他都知道那段時間，甚至連溫尚翊這樣的資優生，依然會壓力大得喘不過氣。因為，你發現你會讀書，但往往同時你也會發現，有更多比你會讀書的人。所有的期待，目光，或者是關心在那一年都被聯考這個放大鏡加倍放大。可是溫尚翊從來沒有跟他抱怨過，只是會在說著沒幾句之後就耍賴要聽他唱歌，他也就隨意哼哼兩句，往往還沒等他唱到副歌，對方就已經累得睡著了。

但是哪怕溫尚翊能夠硬是抽出時間去找他，越是接近下學期，陳信宏還是明顯感覺到溫尚翊來找自己的次數一直在遞減。直到有一天，對方不好意思的親了親自己，才說：“拍謝啦，拎北最近真的會很忙，可能真的暫時沒有辦法來找你。”

他點了點頭，在聯考這個關卡上，他只能變得乖巧，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幫溫尚翊，而這也是那年他最痛恨自己的地方，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幫溫尚翊，能夠幫他減輕一點壓力，能讓他少一些疲憊。

所以那一天，他第一次主動的湊上自己的唇，輕磨這對方的唇說：“嗯，我等你的好消息。”話尾音消失在彼此的吻里。

可是，說好要乖乖的，他竟然從那天開始會失眠，然後整夜整夜的想著溫尚翊，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撞邪了。

“喂，陳信宏，你的臉色要不要這樣差啊。”蔡升晏有點看不過去的，踹了一腳在社辦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前吉他社社長。

“欸，別提了，我最近都失眠。”

“啊？你？失眠？”

“靠北啊！”聽到對方誇張的語調，陳信宏毫不客氣的一掌巴了對方的手臂。

“哇靠！陳信宏，你要不要那麼大力。”說是這麼說，倒也沒有反擊的衝動，蔡升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欸，你該不會是相思成災吧。”蔡升晏很早就覺得兩個前吉他社正副社長有問題了，不過也沒有直接求證過，但是幾次有意無意的開玩笑，兩個人也算是在這個學弟面前承認了關係。

“你才相思成災呢。”好笑的，一直拍著對方的手，拍到對方叫痛也不住手。

“欸，我說你啊，他沒時間來找你，你也可以去看看他啊，我聽說現在高三都蠻苦的，怪獸看到你去看他，應該蠻高興的吧。”蔡升晏都要為自己如此一番良心說教感動到要哭了。

只是陳信宏沒有回嘴，倒是停止了手上的拍打。蔡升晏聳了聳肩，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陳信宏當天下午放學之後，真的去找了溫尚翊，正確的來說，應該是坐在溫尚翊教室的後方的樓梯，然後完成了自己的作業，等到溫尚翊上完晚自習之後，才一起去吃了夜市。他不能否認，看到溫尚翊在看到他，當下錯愕的眼神，自己是莫名其妙的得意。

然後就是那麼奇妙的，陳信宏就沒有再失眠了，哇靠，真的給蔡升晏說中了，相思成災啊。是要不要這麼嚴重！但是這件事，陳信宏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

直到此刻一個人身在英國的陳信宏才想起這件事，才明白，或者自己當時真的是純粹擔心溫尚翊好不好吧。他也不想欺騙自己，在此刻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沒有必要，他只想知道溫尚翊在日本好不好。

幾乎秉著一種說做就做的勇氣，他就訂下當天到日本的機票，直到到了日本大阪，他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溫尚翊在哪裡讀書，或者是，住在哪裡。幸好，他記得溫尚翊在最開始聯繫上他的時候，好像有說過。好不容易查到之前的聊天記錄，陳信宏才拖著行李到住宿的酒店。

幸好自己之前大學的時候有來過日本遊學幾次，也算是結識了一些日本友人，也幸好在那些偶爾的絮叨裏面，溫尚翊有提到過自己在哪個大學，千方百計打聽之下，甚至都跑去查人家大學的教務處課表，才知道溫尚翊的課程安排。

陳信宏專挑了一堂名字看起來是專業課的課，這樣的課應該沒有多少人敢逃課吧。然後又故意遲了一些時間才來到教室後面，瞥了一眼，看到溫尚翊坐在靠窗的中前方，他偷偷溜進靠門最後的一個位置。聽了一堂，他完全聽不懂的課。也沒關係，他就看著溫尚翊的側背影，然後畫了一張畫。又在下課鈴響起來之前，離開了教室。

之後陳信宏還花了兩三天在大阪遊玩，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他很早就來過大阪了，也來過不止一次了。只是當下他想他走過的那些路，會不會溫尚翊也走過了。

離開大阪之後，他回到英國整理一下行李，就倒在床上把剩餘的假期都睡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睡了一個沒有夢的覺，一個好覺。

其實沒有問過任何人溫尚翊現在生活得好不好，或者問任何人都比自己這樣跑去大阪要來得容易而直接，陳信宏登陸了msn，看著對象灰色的頭像，他想，或者這就是命吧。他敲了幾句：我現在在英國也很好，只是這邊總是下雨的天氣很討厭。

叮咚。

對方立即上線且回覆的舉動，讓他不自覺的呆了一下，對方那邊現在應該是深夜吧。

哈哈哈，那是因為你是雨男吧。日本這邊的天氣可好了。

屁啦，你才雨男，是沒學過地理哦，不知道倫敦就是下雨多過晴天啦。

那你記得帶傘啊，別又成病貓。

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啊。

倫敦依舊下著細碎的雨滴，日本卻陽光普照。不過這些都沒有關係了，對於陳信宏和溫尚翊來說，他們的生活終於又開始往前走了。

一直到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兩個人終於又走在一起了，陳信宏偶爾還是會想起自己當初見鬼的失眠，還有那說走就走的跨越國度的旅行。不過，這大概都會是一輩子的秘密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