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陳信宏現在有點不知所措的坐在酒店的房間里,看著窗戶發呆。從小,他就不是特別喜歡跟人打交道,所以他的世界總是很簡單,朋友或者陌生人。朋友是劃在圍牆內的,戀人是放在心上的,陌生人是萍水相逢的。但朋友和戀人是不能交集的,那又是另外一種複雜關係,他自認處理不好。而他的朋友也很少,充其量可能兩隻手可以數得過來。

身為一個藝術家,陳信宏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看對眼的是朋友,感興趣的是戀人,無感的是陌生人。可是,溫尚翊是不一樣的。不單單是因為從真正認識他開始,陳信宏就知道溫尚翊合自己眼緣,理所當然應該被歸類在朋友那列。還因為溫尚翊不斷想越過朋友那條線,跳到戀人的圈子,他明明都看得清清楚楚,卻還是不忍心直接推開他,要知道想這麼做的人,以前不是沒有,只不過都被他毫不猶豫疏離了,放在陌生人之列。

有些無奈的垂下眼眸,陳信宏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結果,現在他竟然還讓溫尚翊堂而皇之的從朋友跨越到戀人,進駐到他的心裡。

“阿信?你是不是很不舒服?”聽到開門,溫尚翊的聲音隨之而至:“幹咧,早知道就不讓你喝酒了。”

陳信宏剛放下手想說沒事,就感受到另一種溫度覆蓋上自己的太陽穴,他愣了愣,看著眼前很認真在用眼神表達關心的人,該死的,爲什麽他做這些動作都能那麼自如,張嘴驚覺喉嚨有點乾澀:“呃……你,對其他人都是那麼溫柔的嗎?”

“哈?”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溫尚翊停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倒也不繼續幫對方揉太陽穴,轉而將手下滑,呈微捧對方臉龐的狀態:“當然不會,林杯又不是爛好人。”想了想,還是湊過去親了一下對方的嘴角:“再說,那是情人的專屬。”

避開對方的雙手,陳信宏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溫尚翊,我怎麼不知道你那麼能說情話。”

倒是也不介意陳信宏的彆扭,現在的進展早已超乎他的想像,溫尚翊看著陳信宏假裝不在意的順了順自己的鬢角,耳根卻不可控制的發紅,這樣的陳信宏,他才不要讓給別人,所以沒關係,他還可以等他習慣。

“明天早上你還沒排好行程吧?”陳信宏抿了抿嘴,看著對方遞給自己的溫水和感冒藥,他想了想,鼓鼓嘴巴抬頭問站著的人。藥是真的很苦,他沒漏看溫尚翊手從口袋裡掏出的軟糖,酸酸甜甜的那種,來日本之前,他就有提到過要對方記得提醒自己去買。這些小小的細節堆疊出來的甜蜜感,已經快要將他淹沒了。

溫尚翊甚是詫異,時裝秀是明天晚上,走回來的時候,陳信宏說明天有點私事需要去處理,讓他自己先去玩著:“嗯,你不是有事情?”

“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去見一下我的經紀人。”

“你還有經紀人?”

“嗯,就是有些畫會放在畫廊賣,我沒什麼時間去管,就會交給他幫我弄。不過,他也不只是我的經紀人。”頓了頓,像是和自己競賽,陳信宏略微降低音量:“他還是我的好朋友。”

溫尚翊一下子停住準備往外走的腳步,竟有些剎不住的晃了晃身體,陳信宏那套處事理論很早就告訴過他,雖然告訴他的當下,陳信宏只是想讓他死了那條跨越好朋友的心,不過也因此,他瞭解能讓陳信宏稱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

也不過是隨意一句:“男的女的?”問題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他只是想掩飾剛剛自己的失態,卻又在下一秒覺得一股酸酸的情緒在心裡噗通噗通的冒泡,無非是陳信宏回了一句:“男的。我跟他認識很久了,很好的朋友。”

那個總是冷冷淡淡對著他,哪怕在今晚已經答應跟他在一起的,也依舊看不出來很大變化的人,卻跟他說要帶他去見一個很好的朋友。

溫尚翊發覺自己或許在亂吃醋之前,還有點小開心的,他在竊喜自己好像真的一點點在靠近陳信宏了。

“日本人?”溫尚翊拿走陳信宏手上的溫水,拍了兩下枕頭,示意對方可以睡下了,卻又忍不住多問兩句。

“唔,不是,也是台灣人。”

“所以是住在這裡嗎?”

“不是啊,他就住在台灣。”

“啊?那你們幹嘛約在日本見面?”

“我在這邊有幾幅畫需要處理啊,他就說直接這邊見好了。”把頭又往棉被裡蹭了蹭,陳信宏的聲音越來越低。

“好了,快睡吧。”拍了拍棉被,看著對方似乎真的一秒入睡,溫尚翊才敢慢慢踱步到床頭,親了親陳信宏的發頂:“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陳信宏很自覺就起床了,當然他還是迷迷糊糊在餐桌上想要睡過去。溫尚翊一時興起,撥了一下他的鬢角,半睡半醒之間的陳信宏倒一下子就醒過來拍掉他的手。

“你很煩。”陳信宏順了順自己根本沒有亂掉的鬢角

溫尚翊推了推他面前的奶茶:“喏,喝點茶也能提神,不是林杯說你,幹嘛要約那麼早,再睡一會兒不好嗎?”

“唔……不要,每次都被那傢伙笑我遲到。”癟了癟嘴,像是想到什麽不太愉快的事情,陳信宏搖了搖頭。

這下子輪到溫尚翊不知所措了,對待陳信宏,他總是小心翼翼的,一開始是怕如果粗心一點,可能就把陳信宏嚇跑了,到兩人關係稍好一點,就已經變成了他的心甘情願,心甘情願的對其百般好。

所以當陳信宏放鬆了對他的警戒,不知不覺流露出自己真實想法的時候,他才在歡喜的同時,又認命的認知到今天即將要見面的人對於陳信宏來說,真的蠻重要。

一大早,心裡就五味雜陳,溫尚翊實在把握不住那少有對待藝術的耐性來欣賞陳信宏的畫作,然而一轉頭看到陳信宏很好的朋友,所謂的經紀人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不安都是那麼的可笑。

“靠北,蔡昇晏,怎麼是你?”

“溫尚翊?!”不過蔡昇晏顯然比溫尚翊更快一步反應過來,他立馬轉身,向站在身後的人質問:“陳信宏,你不是說你最近在歐洲找靈感嗎?怎麼跑回去台灣,還當什麽教授?還有那個見鬼的顧問設計師又是怎麼回事?”

蔡昇晏從認識陳信宏那一刻就知道,陳信宏很需要自由,他也不愛過問陳信宏的事情,成為職業畫家之後,陳信宏更愛到處亂跑,美名其曰是找靈感。蔡昇晏也覺得沒關係,反正只要會時不時出現一下就好了。所以,在陳信宏故意不聯絡他的情況下,他是真的一點都想不到靜茹口中的教授、設計師就是陳信宏。

“在歐洲旅遊時碰上不二良啦,所以就回來幫一下他嘛。”陳信宏說的不二良,蔡昇晏是知道的,那是陳信宏大學的同學,其實他不十分清楚陳信宏在國外留學時候的交際,但不二良這個名字他是聽到最多的。

“你還沒交代,跑去當教師又是怎麼回事?”

“欸,你不是叫我體驗生活嘛,當老師就是很好的體驗啊。”

“靠北啊,我是叫你……”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蔡昇晏瞄了一眼溫尚翊,又硬生生的住了口

陳信宏微微笑了一下:“對了,瑪莎,如果你跟溫尚翊認識,那他就是你口中那個人渣學長咯?”

“幹!什麽人渣學長。”終於是聽到話題回到自己身上了,縱然溫尚翊有點想不到蔡昇晏怎麼會跟陳信宏有交集,一直以來是有聽說幾次他有個國外朋友,但沒機會見面的人,溫尚翊也就沒放在心上,怎麼就真的有那麼巧合,或者說是,狗血的事情。

“是啦是啦,你不是人渣,你只是怪獸而已。”蔡昇晏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他不是沒看到溫尚翊說話間就已經拉過陳信宏的手,一點也不避諱。但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當初在台灣聽到靜茹說,溫尚翊喜歡那個學生就是他們學院的老師,他也沒多口問一句人家的名字,如果問了,他又看了一眼已經自顧自開始鬥嘴的兩人,眼神有點複雜。

“怪獸?怎麼不是禽獸啊?”陳信宏搶白了一句,卻惹得溫尚翊只能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一臉好笑又無奈的表情看著他。

“幹,陳信宏,你是很想林杯對你禽獸哦”

“不對啊,禽獸就比怪獸來得通俗易懂啊,還是說怪獸哥你以前很粗暴?”

打斷兩人幼稚的爭吵,蔡昇晏壓下異樣的情緒,半是諷刺:“高中時候叫出來的啦,人是矮了點,但是打籃球很不錯,在場上的時候勇猛過頭,就被人開始叫怪獸。”

“你?打籃球?打籃球的不是會增高的嘛?”

“陳信宏,你真的是皮癢哦,林杯厲害的不止打籃球哦。”

“唉呃,怪獸哥真髒。”

“喂。”

比相處好幾年朋友還要來得自然的吐槽,蔡昇晏覺得,自己會不會有可能做對一件事。不過他還是對著又吵起來的兩個人翻了好幾個白眼。他們是不知道,這裡是畫廊嗎?吵吵嚷嚷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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