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ice

兩個人算正式在一起之後，第一個察覺的還是蔡昇晏，雖然那天陳信宏踏進咖啡店的時候，是正準備自首的。

“你們吃完飯的隔天我就知道啦。”

“靠北，最好是有那麼明顯。”相對於陳信宏錯愣的表情，溫尚翊直接笑駡一句，右手握著已喝剩的半杯咖啡，左手狀似平常的搭在陳信宏的椅子後背。

蔡昇晏翻了一下白眼，他發現自己自從認識溫尚翊以來，翻白眼的次數真的是明顯增多，語氣掩飾不了的嫌棄：“你是很明顯，不過我是看到你才確定的。”後一句明顯是對著此刻一聲不吭的陳信宏說的。

“爲什麽？”搶在陳信宏發問之前，溫尚翊就亟不可待的追問蔡昇晏。

“嘖。”橫了一眼已經莫名冒酸氣的人：“別急著做妒夫，再說了，我認識陳信宏比較久，是你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再說了，你想追他，根本就是司馬昭之心。”雖然陳信宏暗戀他，對於他來說，也是清楚明白無誤的。

“反正你說你跟他在一起，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吹的。”

“拎北堂堂一個大男人，用得著拿這種事情吹噓嗎。”

“哦，我跟你不熟。”

“幹……”

溫尚翊是直接的，但陳信宏不然。

還未正式跟溫尚翊在一起的時候，陳信宏還能每天跑來他的咖啡店當思春少女，不是，思春少年。

但是真的跟溫尚翊在一起了，陳信宏倒是畏畏縮縮起來，不但不會在咖啡店久留，還不肯和溫尚翊坐在同一邊的椅子上。

要不是蔡昇晏某一天，親自送兩杯咖啡過來，說了一句：“走過去跟你男朋友坐一起啦，我坐這。”

“欸……”

“瑪莎，不錯哦。”

“屁啦，你才不錯。”毫不留情的一手巴了一下溫尚翊的手臂。

“幹！陳信宏，會痛欸。”

“活該啦。”

既然蔡昇晏都說出口了，陳信宏當下也沒有多扭捏，順手拿走自己那杯咖啡，直接坐在溫尚翊的旁邊，還用力撞了一下溫尚翊。

對，真的攤開來說，確定了關係，陳信宏竟然反而有些許的避開他。這一點，溫尚翊自己也感覺到了。

溫尚翊以為這是因為兩人性別與身份的關係，畢竟在和陳信宏一起之前，他也沒有嘗試過跟男生在一起，他是真的有點不太知道怎麼跟自己的親朋好友告知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麼猜測才是准的。所以，對於陳信宏的反應，心裡多多少少會有的芥蒂也就隨著時間越埋越深。

所以當陳信宏主動跟溫尚翊說，不希望瞞著蔡昇晏，想要坦白的時候，溫尚翊心裡是有著類似于被進一步承認的興奮。

雖然最後，並不是由陳信宏的口中說出，不過也足夠讓溫尚翊高興了。只是，還沒讓他好好感受一下戀愛的浪漫喜悅幸福感，多口一句“你怎麼看起來都不驚訝的樣子。”就又讓他心裡的芥蒂往上冒一下。

“這有什麽好驚訝，你又不是第一個。”

有些問題，放在朋友之間是開玩笑，放在情侶之間，就是找堵的。

例如當日的，你說，在拎北之前有多少個。

“那在我之前又有多少個呢？”陳信宏有些好笑的看著突然變得小孩氣的人，抬起手捏了一下對方的臉頰。

“男朋友的話，你是第一個啊。”能言善道，律师的第一本能，溫尚翊發揮得淋漓盡致。

“可你沒少做別人的男朋友。”

看著陳信宏眼眸裡的笑意，溫尚翊心底一抽，多少人之前也被這帶點狡黠笑意寵溺，他不知道有多少個男生，但是那天他總算知道他不是第一個。

將自己的思緒從那天抽離，他現在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需要問：“今晚拎北接你下班？”

“怎麼了？”

“約了一個好朋友聚一下，黃士傑也會過去，一起？”

“……”

溫尚翊真希望自己這時候，能像這兩周以來，每一次提起類似聚會而被拒的時候一樣，輕鬆的笑著面對，體貼而溫柔的說句沒關係，而不是感受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怒意：“你不喜歡去，可以直接拒絕，不用猶豫。”

“我不是……”陳信宏有點訝異的抬起眼睛，直視一句話轉換語氣的人。

“你不是不喜歡去聚會，你不過是不喜歡跟拎北一起出現在聚會裡。”溫尚翊看著眼前的人因為自己忽然而來的怒火，一時錯愕不知所措的樣子，心情更是煩躁：“嘖，拎北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幹嘛不去跟他的朋友見面？”陳信宏很快就恢復正常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爲了剛剛爭執而惱怒。如果不是蔡昇晏覺得既然目睹，不關心一下，說不過去，興許他也不會問。

“我也不知道，或者只是不確定吧。”聳了聳肩。

“不確定什麽？不確定你喜歡他，你別開我玩笑了。”

“……”

“還是你不確定他喜歡你？可我覺得吧，他算是表足誠意了。”

“應該只是⋯⋯”用力的盯著眼前的咖啡，似乎答案就在咖啡裡面”不確定他就是那個能陪我走下去的人。”

“那你幹嘛還接受他的告白。”對於蔡昇晏來說，陳信宏這叫做庸人自擾，不是說他黑心，只是永遠這種事怎麼能一開始就說得好。“如果你自問可以換一個人也行，我也覺得沒關係。”

小的時候，你會想過修一堂關於愛情的課嗎？不是那種實踐課，而是老師傳授的理論課。

這樣聽起來，好像有點可笑。

但是，對於今天的很多人來說，應該會很需要吧，至少我就覺得我很需要（笑

不知道如果真的上了一堂這樣的課，會不會以後摔的跤就可以少一點呢。

愛情啊，說到底，對一些人而言是一道困難的選擇題，對一些人來說就輕而易舉，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那些能夠輕鬆面對愛情的人，應該說是超妒忌的。

在我的世界里，從小到大，經營一段感情，說的都是一種相對而言的信任，所以我總是很挑剔。

我一直都以為這種挑剔是隱蔽的，不傷害別人的，不會暴露在別人的眼裡。

但，好像就是因為這種自以為是，到現在，我才發現，這種挑剔已經傷害了選擇相信我的人。

有人問我，愛情換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的，這種隨著自身而有的不安全感，也不是換一個人就可以的。

不過，我以為愛情總能萬歲，可是愛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萬歲過。

陳信宏有些心情複雜的將這篇日誌上傳到網站，在自家雜誌社的網站，他一直有一個專欄，更新得很少，看的人也不多，但說的很多都是真心話。

這寫了沒多久，手機就想起了短信的聲音。

既然換個人不行，那就不要躲在自己殼裡去埋怨別人不進來。

發信人難得是那個嘴巴好不到哪裡去的友人。

你還真關心我的動態啊。附帶一個可愛的顏表情，對方卻沒有再回復。

看著手中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點開聯繫人的列表，上下滑動找到目標，盯著發呆。

從那天在咖啡館不愉快的結束，到今天寫出袒露心聲的字句，已經又過去了好幾天。

兩人算是在冷戰嗎？

應該也不算吧。

溫尚翊還是會依時發晚安短信，會叮囑自己記得吃飯，記得好好休息不要太晚睡，天氣稍微有點變化，記得多穿件外套。

算是沒事了嗎？

肯定不是的。

陳信宏默默嘆了一口氣，先不管電話打不打，點開鬧鐘的設置，為明天調上起床的鬧鐘。自從那天離開之後，溫尚翊早上就沒有再來送自己上班了，雖然說的順路，是他繞了大半個城市偷換而來的概念。所以說沒事，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吧。不再接送，不再聯絡晚上吃飯，不再約去瑪莎的店，甚至連比較親密的電話也沒有一通。

煩躁的捏了捏鼻子，歎了一口氣還是放下了手機，想了好幾回的說辭，依然說不出口，還不如讓自己吃飽一點比較實際。

拿起鑰匙，晃噹晃噹的走下自家的門口，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絲絲小雨。

“嘖。”陳信宏順了順鬢角，發出一絲不耐煩的感歎，讓他再重新上去拿把雨傘，必定是不願意的，但就這麼碰巧的沒有穿上帶帽子的外套。有些不甘願的站在屋簷下跺跺腳，白走一趟也不願意，而且肚子也真的鬧空城計了，只好咬咬牙走快兩步。

哪怕是每一個步伐都有意加快，等到陳信宏回到公寓的時候，忽然而至變得更凶猛的雨勢，還是讓他淋得半身是濕，帶著全身發冷的濕氣，正準備脫衣服走向浴室，偏偏門鈴要命的響起來。

“誰啊……”沒好氣一開門就準備罵人了，這個時候能找上他家門的，十有八九都是蔡昇晏了，沒想到一開門就給了他一個驚喜，是真的驚嚇和喜歡一起。

“……你怎麼過來了？”

“你剛剛淋雨了？”

任由對方推著自己往屋內走，陳信宏有點傻眼，重點不是這個吧。

“你快去洗澡。”直到被推進了浴室，才發現自己錯愣得根本忘了拿換洗的衣服，這是要洗什麽澡啊。

陳信宏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身上黏膩的水汽讓他甚感不舒服，但是走出去拿換洗衣服，必定會路過客廳，然後會碰到那個人。

還沒等他把腦子里的糾纏理順，浴室門倒是應聲而開。

“嚇……你幹嘛啊。”手快腳快的馬上走到浴室門旁，拉著已經拉開少許的門。

“拎北看你都沒拿衣服進去，你是要穿什麽啊。”

“……喂，怪獸……”

“嗯？”

“算了，沒事了。”一手抓過對方遞進來的衣服，決定先讓自己在暖和的水汽中放鬆神經。

一直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在浴缸睡著，外面還有人等著，可始終敵不過水汽溫暖的誘惑，在頭腦迷迷糊糊的時候，又聽到一陣的敲門聲。

“你不會在裏面睡著了吧？”

一聽到門外的聲音，陳信宏一下子睜開眼睛：“啊？哦，沒有啦。”

穿戴整齊好，一出浴室門，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眼睛往客廳的茶几上望去，發現桌子上不但有剛剛自己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麻辣燙，還有一碗滷味，還有自己愛喝的碳酸飲料。

“呆這在哪裡幹嘛，快過來吃吧。”

“哦。”用毛巾擦了頭髮兩下，抵不過食物的引誘，陳信宏還是走到茶几旁，拿起筷子就準備開動。“嗯？你不吃？”咬著一口鴨血，嘴巴鼓鼓的，說話有點不清楚。

“你的電吹風在哪？”

“在那邊櫃子上啊，幹嘛？”用空出的手指了一指前方的櫃子，努力對付著眼前的食物，沒過幾秒，就感覺到不屬於自身的體溫，覆蓋上自己的頭頂。“誒……”剛想轉頭問對方要幹嘛，電吹風的聲音就響起來。

“麥亂動，頭髮都沒干。”

“是你自己叫我先吃東西的。”有些不忿的大力咬了口百葉，難道還他的錯哦。

“是是是，陳太子你慢慢吃東西。”

“嗯……你開車來的？”

“對啊，怎麼了？”

“外面大風大雨的，你要不要今晚就別回去了。”

“哎喲……這樣不大好吧。”

聽出身後人隱藏在話語中的笑意，陳信宏毫不猶豫的，巴了一下對方的手臂：“嫌就別睡，現在走。”

“誒誒……拎北開玩笑的，你看那麼晚，也不安全是吧。”

“溫尚翊！”陳信宏一下子站起來，看著眼前裝可憐的男人，有一種好笑又無奈的感覺：“你是一個男人。”真的好想往痞笑著的臉打下去，可惜自己又不捨得。

打打鬧鬧了好一陣子，隱隱約約聽到對方已經在浴室洗刷完畢，進了客房，陳信宏還是在自己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不知道，現在代表什麽，和好了嗎？問題解決了嗎？是溫尚翊向自己妥協了嗎？

嘆一口氣，打開網站，再重新編輯了文章，才終於在幻滅不定的雨聲中睡去。

卡布奇諾是唯一一款在製作過程中不建議用低於正常溫度的咖啡，因為細膩的奶泡需要足夠長的時間去醞釀，它的名字據說是來源於一對情侶，朗朗上口的名字，還有背後有著溫情的故事，哦，對了，還有做成冰的時候，它層次分明得好看，一直是菜單上的貴賓，卻大部份的人都不知道它其實是最苦澀的奶咖啡。

相反，同樣是基本的意式咖啡，摩卡需要的偏偏是高於正常的溫度，為得不過是讓藏於杯底的摩卡醬能夠充足的融化，大多數人卻遺憾於裝飾大於調味作用的，在表層用奶油劃出的圈圈白色小花融化得過快。

又或者，嘿，其實你知道嗎，我最討厭豆奶打出來的奶泡，我喜歡Coco Cappuccino上面的點點巧克力粉，因為當它零碎的散落在白沫上，就能勾勒出出色的圖案。

可能我的愛亦如這些表面一種意思，内裏卻蘊含另一種面貌的一樣，如果你看不清，會不會就捨弃。

好像嫌棄Cappuccino的苦澀，摩卡的溫度一樣的。

如果你選擇放棄離場，能不能提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