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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ur

那天在午餐上的話題,停止之後,陳柏良也沒有再當面問過陳信宏,期間間隔好幾次都碰到溫尚翊來找陳信宏,或者是找他吃飯,或者是送他回家。雖然他不否認是陳信宏挑明這件事情之後,他才開始更加關注溫尚翊對待陳信宏的態度。但是這段時間的一來一往,溫尚翊的動作也太過明顯了吧。

陳柏良掙扎了好一些時間,究竟要不要把陳信宏決定要離開的消息告訴溫尚翊,雖然公司的回覆還沒有下來,可是他知道,以陳信宏的性格,大概公司不允許,他也會找到方法逃的,只要他想。

陳信宏也很煩惱,面對溫尚翊越來越明顯的攻勢,他甚至連躲的能力都沒有。上一秒明明就跟對方說了,自己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去吃飯。下一秒,對方的電話就隨之而至,劈頭一句就是:“陳信宏,拎北車都停在你樓下了,你要不下來,我就一直在這等。”

陳信宏撇了撇嘴,要等你就等唄,公司又不是只有前門可以走,我大可以從後門跑。

當天他真的就從後門跑了,自己一個人跑去了夜市,逛了好久,吃飽喝足了就再跑去誠品看了一下最近新出的書,幾乎都要在誠品裏面忘掉時間了,但隨著生理鐘,蜂擁而來的困意讓他決定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走出了書店的大門,站在門前打車,一陣嗆鼻的煙霧在自己旁邊飄散開來,一直都不習慣煙味的他,鄒了鄒眉頭,輕輕咳嗽了一聲。恍然間看到對方手中明滅不定的火光,他忽然想起那個總是會在焦躁的時候,一支接著一支不停抽,卻又不敢在自己面前光面正大的人。

當他們兩個還是大學生,還在實踐和台大放肆的時候,作為情侶,總會有一些小摩擦,今天可能是我說了兩句話你不愛聽的,明天可能是你做了一件事忽略了我的感受。其實那時候吵架,陳信宏最愛幹的就是跑回實踐當一個乖乖上課的好學生,電話不聯繫對方,遇到練團就跟團裡的貝斯手說自己不舒服,或者忙著做作業,反正不出現就是不出現。

那時候,隔了半座城市的距離,仿佛成了陳信宏拿來防衛自己的城牆,硬生生的隔斷了溫尚翊與他的聯繫。但是,溫尚翊總是勇於翻越這座城牆,冷戰的時候,他就只會每天給一封短信陳信宏,我到你學校了,我就在便利商店等你,然後就那麼坐在便利商店的旁邊,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煙。不會再打電話或者發短信纏繞他,可是也不吭不響的堅持在那裡等著他。

一開始,陳信宏是不知道溫尚翊真的會在那邊等一整晚,想著說可能對方收不到自己回覆的短信就會離開了。所以他也就心安理得在過了兩天之後,消氣了乖乖跑去台大,等溫尚翊下課,然後痞笑著要對方請自己吃麻辣火鍋,這就算冷戰結束了。

直到有一次爲了樂團的規劃,兩個人吵了特別大的一架,冷戰的時間變得前所未有的長。結果某一天,室友回來看著他,笑著說:“哎,你那朋友是不是來找你啊?怎麼一直站在便利商店門口抽煙。”因為室友會到外面一間畫室實習,所以回來的時間都很不固定,往往也是快接近凌晨才回來。

“哦,他最近比較空,來找朋友的吧。”隨口扯了一句,也沒在意。

“是嗎?台大學業那麼空,我之前就見過好幾次他站在那邊等人了,而且感覺抽煙也抽太狠了點吧。”室友無心多說了兩句:“你跟他不是很熟?偶爾也跟他說一下吧,那種抽法,我看到都害怕。”

陳信宏這才反應過來,室友講了些什麽:“你之前也見過?”

“對啊?也不是常常,反正就是隔一段時間,偶爾就會有三四天,我回來都能碰到他。”

下意識的,陳信宏也管不了室友疑惑的眼光,他就打開門直接往外跑。原來他一直都在用那麼固執的方式等著他。原來他以為兩個人都會有任性,其實一直都是對方在默默的遷就著他。夜晚的涼風,沖得他的胸口有點難受,跑了一下子,他終於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等到胸口的苦悶舒緩了一點,眼睛又不可抑制的發酸。他不敢再停下來,怕那些開始聚集在眼眶的液體會掉下來。

走了再沒多久,就真的看到那個人站在超商門口,在煙霧裏面有些隱約。

“幹!陳信宏你就這麼跑出來,也不多穿一件衣服。是不知道自己虛哦。”溫尚翊看到他明顯是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后,大步的走到他身邊,兩手就握住了他的雙手,比自己略高的溫度就這麼直接熨帖了在手中。

“你才虛咧!”陳信宏有些不甘心的一頭埋在對方的頸窩。

可能是因為已近深夜,仗著人煙稀少,溫尚翊也毫不猶豫的一把把陳信宏摟在懷裡:“阿信,阿信。”低喃了兩聲對方的名字,好像這樣才能有勇氣接著說話:“阿信,我們別吵架了好嗎?不管未來怎麼樣,拎北只想做你一輩子的吉他手。”

他覺得溫尚翊真的是太狡猾了,從來沒有說過的承諾,簡簡單單用一句話就交代了,可他怎麼就能用一句話,就把他所有的不甘擺平,怎麼就能預定了他一輩子呢?而他還是心甘情願的點了點頭:“喂,你以後能不能少抽點煙,是真的不怕死嗎?”

在那些曖昧的、熱戀的時刻,衝動的不顧一切的給了彼此一個約定。

 

陳信宏有些煩躁的拿出自己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多了,他是傍晚六點多離開公司的,已經過去六個多小時了,一陣煩悶鋪天蓋地,他更用力的甩了兩下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早一點打到車。

等到他打車回到公司,他一眼就認出了在公司門前的車,以及站在車前抽著煙的那個人。

“溫尚翊!你傻呀,整幢樓都熄燈了,你明知道我早就走了。”

看到對方氣急敗壞的向自己走過來,溫尚翊也不羞不惱,滅了手上的煙,笑得燦爛:“可是,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陳信宏一下子停住了腳步,站在離溫尚翊還有些距離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又在發緊,那種酸澀的感覺又再一次溢滿了心臟:“那如果我不回來呢?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等一整晚?”

“可是你現在回來了。”

“溫尚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厭。”

主動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溫尚翊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拎北了。”

“怪獸,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今天回來找你的我已經不是那個在實踐寢室樓沖下來找你的阿信了,你看看,你現在是有名的律師了,也算是繼承衣缽了,滿足了你爸爸媽媽的心願,我也是一個不錯的設計師了,起碼養得活自己。我們都不是活得很好嗎?我們還可以是無話不說的朋友,死黨。爲什麽你就要那麼堅持打破這些?”那些埋在心底裡的話,脫口而出,帶著滿溢的難以承受的委屈。爲什麽我那麼痛苦的放手,你卻還緊抓著不放。

“阿信……”想再踏進一步,握住對方的手,卻被一掌揮開。

“我累了,送我回家好嗎?”

溫尚翊握了握空掉的手,狠狠吸了一口氣:“阿信,你愛聽或者不愛,拎北都要說。在拎北心裏面,不管是附中萬佛朝宗的陳信宏,是會跨越半個城市從實踐跑來台大等拎北下課的陳信宏,或者是那個站在舞臺上光芒萬丈的阿信,還是現在站在拎北面前的你,都是我愛的陳信宏。我只是愛你,與你任何身份無關。拎北知道當兵之前,我爸有跟你說了點什麽,但是我選擇離開並不是因為想當我爸的好兒子,而是我想讓你知道,哪怕換了一個身份,拎北依然有足夠的能力做得很好,有足夠的能力去愛你,所以我選擇了順從你的意見。”

隔了那麼多流轉的時光,溫尚翊終於有勇氣和資格在陳信宏面前說出這一番話,卻覺得比忍受這些年對陳信宏的思念都來得艱難。

看著陳信宏的眼睛,他歎了一口氣:“我送你回家吧。”他始終不忍心將對方逼到死角。

如果答案是否定,那也沒關繫了,至少他盡了自己所有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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