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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宏是一個很嗜睡的人,在還沒成為半個自由職業者之前,還在分分鐘踩著死線提交提案、設計稿的時候,他最恨的就是早上和被窩的戰爭,很多的時候都會輸給了被窩的溫暖,特別是冬天的時候,所以那時候,他都會氣喘吁吁跑到公交車站,看著自己的那輛車放棄自己,絕塵而去,然後選擇招手而停的方式上班。那時候,為了不遲到打車的費用幾乎跟會遲到扣錢的費用都差不多了,但是不遲到至少不會影響獎金。

而那時候,他的身份還是很簡單,是一個室內空間設計師,而不是台灣有名黑道家族的人,也不是其公司的股東。

那時候,哪怕生活比較庸庸碌碌,說不上一定就是快樂的,但是至少是簡單的。

等到他不再需要為了上班而必須一大早從被窩起床的時候,他也曾經一個月每天都睡到過了午時才起來,甚至連公司開股東大會,也照睡之。

直到第三次的股東大會,他依然遲到,其實那天他甚至是打算不出席的,當家的叔叔終於看不過去,讓莊澤來找他。

那應該是莊澤第一次到他的公寓。

那時的莊澤對他,應該是鄙視和恭謹皆有之,因為他畢竟是一個空降的天兵。

說來好笑,莊澤是從小就在家族長大的,甚至算是叔叔半個兒子培養起來的,在其長大之後,也是將其安排在了公司甚為重要的職位。

而對於他的行蹤,叔叔一直是隻眼開隻眼閉的,他家很早就跟家族保持著不深不淺的關係,家族的事務早就輪不到他家說話了,要不是作為長孫,他手上掌握著家族三分之一的生意股份,叔叔應該是一點都不想理他的。

幸好他也不爭,生活了二十幾年算是跟家族彼此相安無事,只是沒想到家中長輩去世之後,竟然將自己手中的股份,又分了三分之一給他,變相將他提攜到家族用於漂白的企業的大股東,大概他真的可以離開這個家族了。

只可惜,天總是不如人愿的。

所以十多年來為了家族企業刻苦學習,勞心勞力的莊澤反而掌握的股份還不如他這個貌似被流放的長孫手中股份多,莊澤會恨他是正常的,大概也可以想象,叔叔恨他也是正常的。

只是哪怕他死了,他手中股份也被規定了,到不了他叔叔的手裡,所以,莊澤那天來找人,還不如是說來談判的。

“其實你也知道你叔叔想找你去公司一趟,不只是開股東會,還有想跟你聊一下的。”

“能聊什麼?”打了一個哈欠,他還沒睡醒啊,瞪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人:“不過就是股份那些事,你回去告訴我叔叔,叫他放心,只要他不打攪我的家人,我會做好傀儡這個角色的。”

從進門到現在,莊澤看到陳信宏都是處於半睡不醒的狀態,時不時打兩個哈欠,他是真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一語中的的說出他正要鋪墊說出的話。

陳信宏比他想象中聰明。

“好了,沒事的話,你自便了,我還要睡覺。”

對方說完之後,把一直抱在手裡的公仔抱枕一起拿回到房間裡,直接關門,就真的扔下莊澤一個人在客廳。

莊澤當下有些驚嚇,這個人怎麼就放心將他一個人放在家裡,難道不怕他拿走些什麼嗎,雖然說他也不是真的需要偷陳信宏的東西,可是畢竟還是陌生人啊。

後來莊澤才知道,陳信宏不是相信他,而是他對於不需要上心的人都用一種漠視的態度處理。

而在他的世界里,被漠視的人,怎麼可能比得上睡覺。

但是此刻,他竟然在第一絲陽光穿透薄紗的窗簾之際,就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過了沒多久,好像就聽到客房的人也起來了。

他的動線,在微涼而安靜的清晨,是如此明顯。

從房間到浴室洗漱,然後再回到房間拿衣服,好像還去了一趟浴室,大概是將自己借給他的衣服放到洗衣機裡面吧。

然後就是開門離去的聲音。

連再見也不說嗎?那昨晚又是為什麼來找自己呢。還不如一直冷戰下去呢。陳信宏翻了一個身,抿起嘴戳了好幾下放在自己枕旁的玩偶抱枕。

“真的是笨怪獸耶,非得要我說才可以嗎。”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果然不是適合早起的人。

再次醒來,是被搖醒的。

“喂,陳信宏,起來啦。”

“嗯……”朦朧之間睜開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圓眸“你怎麼……怎麼還在。”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有沒有那麼嚴重啊,陳信宏。利落的撐起半個身子,不著痕跡的將剛剛覆蓋在他肩膀上的體溫甩開,陳信宏甚是無力的吐槽自己。

“陳信宏,你沒發燒吧。”溫尚翊噗嗤一下笑出聲,右手掌直接覆上陳信宏的額頭,絲毫不介意陳信宏因此有些嚇到的往後退了一點點:“溫度正常啊,昨晚拎北就是睡在你家啊。”

“可是你今天早上不是……”話才一出口,看到溫尚翊臉上笑意,陳信宏真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面對溫尚翊的時候,他腦袋是不是就少了根筋呢。

“陳信宏。”溫尚翊雙手順著陳信宏的肩膀往下,從而握住他剛剛為了撐起身子,露在被窩外面的手,還帶著因為睡眠而有的溫熱體溫,與自己沾了些許露氣而變得冰涼的雙手,有著明顯的溫差。

“嗯?”聽到對方認真的語氣,陳信宏不自覺的又往後退了一點點,但是總算沒有把手縮回來。

“拎北也沒上過什麼愛情理論課,雖然實戰經驗是有點,但是似乎都沒有什麼好的結果,拎北也不是什麼心思細膩的男人,所以我沒覺得對於別人去承認我們的感情有多麼難,但是如果你覺得很難的話,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你適應,等你覺得合適再說。其實那些關於對未來的不安,拎北也會有,我也很怕你不要拎北怎麼辦,但是,拎北唯一確定的是,在對於未來那麼多的想法裡,拎北的藍圖裡面一直都有你的存在。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別人說的命中註定,拎北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對的人,但我很肯定,我愛你不會錯。所以,你能不能試著相信拎北一次?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雖然溫尚翊是律師,已經習慣說一大段的話,但是還是頭一次說那麼多關於自己內心的話,第一次對於成功與否那麼沒有把握。

陳信宏盯著溫尚翊的眼睛,他聽過很多人對他說怎麼喜歡他,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像溫尚翊一樣,誠懇的許下承諾,卻又坦率了自己心裡的不安。

未來啊,一輩子這種東西,真的怎麼能說呢,既然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為什麼還要挑剔眼前這個等了那麼久的人。

“溫尚翊,你真的很犯規,蔡昇晏又出賣我了,可惡。”陳信宏一頭埋進溫尚翊的頸窩,感受到溫尚翊的左手放開他的手,撫上了他的頭髮,一下一下順著他的發尾,被放開的左手也輕輕環上對方的腰側。

“其實,也不完全是蔡昇晏啦,哦,對了,拎北還想跟你說,拎北比較喜歡美式啊,所以卡布奇諾那點苦真的不算什麼。”

猛的一抬起頭,哪怕是剛剛聽完那一大段話感覺也還是:“黃牛也真的是一個多嘴的人!”有些不滿的嘟起嘴。

“你知道?”雖然驚訝陳信宏一下子說出自家表弟的綽號,也是一直以來,幫著自己的人。但還是先忍不住輕啄了一下嘟起的嘴巴。

“嗯哼,雖然他的檔案跟你沒關係,可是他人事檔案的緊急聯繫人寫的是黃士傑的名字。然後我追問了一下,他自己就說出來了。”

在他說話之間,溫尚翊好像還玩不夠,又輕啄了一下,然後再一下,一開始的捉弄漸漸變成兩個人斷不開的熱吻。直到陳信宏躺回了床上,溫尚翊虛蓋在上面,兩個人還沒捨得分開。

稍微轉開了頭,微微吸了一口氣,陳信宏才發覺自己臉溫度燙得驚人,身上的溫度也隨著黏連不斷的吻而一點點升高,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想要將身上的杯子挪開一點。

才動了幾下,溫尚翊首先放開他的唇,湊到他的耳垂,輕輕咬了一口“別亂動了,不然拎北不保證不會把你就地正法。”

感受到溫尚翊略微沉重的鼻息和輕聲的喘息,一下子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事情,陳信宏變得一動不敢動。等到兩個人的氣息都平穩下來。溫尚翊再坐起來,笑著捏了一下他的臉頰:“好了,快起來去吃早飯吧。”

“你剛剛起來就是去買東西給我吃?”

“對啊,我看你冰箱都沒什麼可以煮的,就出去買了一點。”捏了一下對方的鼻子,才願意完全站起來走出房門。

陳信宏這下才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希望溫度能早點降下去。

 

“你今天不需要上班嗎?”相對於他任性而為的愛上班就上,不上就不上的性格而言,溫尚翊實在是一個負責任到可怕地步的人。雖然事務所并不是他做老闆,但是其實所謂的老闆們都是不會打官司的,而在這個專業領域的人,他應該算是事務所最大牌的人,但是按照黃士傑的說法,溫尚翊每天必定準時上班,至於下班時間,就看他自己了,基本上都是加班一個小時起跳吧。

“所以啊,當他開始每天都到咖啡店報到,少則一小時,多則整個下午都不見人了,我就知道他肯定把妹去啦。哦……幹,痛誒。”黃士傑揉了揉自己被巴的地方,抬頭就看見溫尚翊拿著兩杯飲料走過來。“誒,哥,你會不會太明顯啦,我的呢?”抬手指了一下已經放在桌子上的飲料,黃士傑更覺得甚是不滿。

“你要喝是不會自己去哦。”溫尚翊斜了自家表弟一眼,愉悅的坐在陳信宏的旁邊,還大大咧咧的一把環著陳信宏的腰。

“嘖,有人性沒異性。”

“廢話真多耶你。”一腳伸出去想要踹表弟一腳,不過人走得快了兩步,沒踢到。

陳信宏坐在他旁邊,倒一直沒有給意見,只是有些好奇的研究起自己眼前的飲料,恩,看起來蠻好喝的樣子。

“這是拎北能找到的酒精含量最低的了。”見戀人有些迷戀的轉著手上的飲料,溫尚翊笑著湊到他耳邊低語。

“沒關係,看起來很好喝的樣子耶。”透明的液體透過不算明亮的燈光,反而炫耀著迷幻的七彩,小抿一口,酸酸甜甜的,絲毫沒有酒精的苦澀。

“怎麼樣,好喝嗎?”不屬於情人詢問的聲音自頭頂上響起,陳信宏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帶著一點鬍渣,但是竟意外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你好,我是這家酒吧的老闆,石錦航,叫我石頭就好。”石頭伸出手,臉帶微笑。

恩,也是一個笑起來很溫柔的人,陳信宏上下掃了石頭兩眼,在心中打下一個評價。

“你好,我叫陳信宏,叫我阿信就好。”

用力握了兩下陳信宏的手,石頭大笑:“久仰大名了。”意有所指的看向溫尚翊。

“你真沒少宣傳我啊。”一個手拐,不輕不重,撞在了溫尚翊的胸膛上。

“哈哈哈。”面對戀人狀似責怪的輕語,溫尚翊笑得很是開心。

石頭看著溫尚翊難得根本無法節制自己的心情隨著旁邊的人起伏,有些扶額,不過也算是沒有白費他前兩天的酒,說起來這個真的是混蛋,自己情傷就算了,酒量還那麼好,還跟自己是好朋友,怎麼好意思看著好友為情買醉的時候還談錢,雖然,後來他清醒了有主動說要結帳,結果自己一個爛好心就沒收了“喂喂,你們兩個要培養感情,就等回家去再培養啊。”忍不住提醒面前兩個又重新沉醉在自己世界的人:“怪獸,你的東西還在後臺。”

Ok啦,那我先過去準備。”後一句,是轉過來,輕吻了一下戀人的額角,對著戀人說的。

對了,今天溫尚翊沒有上班,除了打算死皮賴臉的賴在他家要跟他和好以外,還計劃著帶他到吵架之前就想要帶他去的地方,見識他的另外一種身份。

“嗯。”乖巧的笑意,從嘴角蔓延而出。

當燈光亮起,當他將笑意從眼角斂起,當他認真的注視著在臺上,拿著吉他仿佛就會發光的人,從心裡的瘋狂掙扎破土而出的鼓動,仿佛應和著舞臺上的節奏,互相輝映。不是第一次爲了眼前的人定睛,心跳加速了,但依然在看著對方每一個沉醉的表情,明顯的感受到那種被命名為心動的衝動。

“哥真的很厲害。”

“嗯?”有些疑惑的,視線暫時離開眼前的人,轉而投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身上。

黃士傑在陳信宏印象中一直都是笑哈哈的,很少看他會有如此的表情,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掙扎在說出口的邊緣。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比起剛剛眼眸中帶著溫和的笑意,此刻陳信宏的眼睛有著冷冽的光,讓黃士傑禁不住縮了一下肩膀,可是“我不知道哥跟你說了多少關於他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家庭背景不簡單,只是,我希望你如果決定了跟他在一起,請不要再隨意拋下他了。”

緩緩吸了一口氣,黃士傑才繼續說:“哥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直到後來他迷上了音樂,差一點點哥就要走上音樂的路了,那時候姑父強迫他去日本讀書,重新回到台灣的他,一直很專注于事業,我知道那是哥想讓家裡放心。但是自從遇到你,你知道前幾天你們冷戰的時候,哥每天都來這裡買醉嗎?其實我原本也不想說這些話的,只是我聽我弟說過,你也很多需要顧慮的,如果你真的那麼多顧慮,要麼把哥算進去一個,要麼就長痛不如短痛。”

說完話的黃士傑沒有再看向他了,他稍一低頭,就看到剛剛溫尚翊親自拿給他的飲料,少酒精的,酸酸甜甜的,沒有酒精苦澀味道的,其實這些他從來沒有跟溫尚翊說過,但偏偏溫尚翊都能知道,不管是問他身邊的人,又或者是觀察他的行為。

相反而言,他會不會有點自私呢。伸出手了,又一直想著縮回來;在怕自己受傷害之前,先毫無理由的刺傷別人。

 臺上的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傳入耳的是有些台灣口音的國語。

“大家好……”一直在臺上甚少說話的吉他手竟然在今天主動開口,燈光慢慢暗下,只剩下一盞暖光的射燈投射亮色在他的身上,而溫尚翊也在石頭的幫忙之下,換了一把木吉他。剛剛還因為音樂喧鬧躁動的空間,一下子安靜下來,似乎都在等待什麽發生:“呃……其實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反正,下面這首歌,是我寫的,我想送給一個人。我想跟他說,謝謝讓我遇見你。”

溫尚翊不會唱歌,也不會填詞,所以只是輕輕的哼唱,伴隨著溫柔的旋律。雖然沒有任何一句有意象的歌詞,但是陳信宏看到了,看到溫尚翊看著他,所有沒有說出口,卻都清楚明晰的愛意。湧上鼻子的酸意,伴隨而來在眼睛的酸澀感,令到陳信宏不得不用力眨了好幾下眼睛,不然,他想,他應該會忍不住讓淚水的濕意染上臉龐。

“士傑,你說得對,我應該想清楚的。”在燈光完全暗下去,在觀眾爆發如雷的掌聲之時,陳信宏拿起放在自己身旁的外套,站起身:“告訴你哥,我喝了酒想早點回去,叫他不用擔心我。”

“你這是又要丟下他了嗎?”

“不是的。”勾起嘴角一笑,若不是眼裡落寞,這個笑也有幾分豔麗:“我只是覺得應該給他一份最清楚的答案。還有,對不起,也許等我想清楚了,我就絕對不會放開你的哥哥了。”

黃士傑愣愣的看著很誠懇道完歉的陳信宏離開,甚至還來不及多說一句挽留的話。

“你說什麼?陳信宏先走了?”回到座位看到人走了的溫尚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家的表弟,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走就走了。

“你是不是又幹了什麽惹人生氣啊?”跟隨在身後走來的石頭,禁不住多加了一句。

“什麽啊,而且剛剛拎北在台上明明看到他還蠻感動的啊。”煩躁的搔了搔頭髮,溫尚翊確實沒有辦法想到自己究竟哪裡出錯了。

“可能是因為……我說的話。”

“你?”有點狐疑的看著自己的表弟。

“哥!你都爲了他買醉那麼多天了,我只是將實話告訴他,而且,你想過姑父他們會怎麼想嗎?我……我不是說阿信不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爲了他,你要承受多少不一樣的目光。”

“黃士傑你……”

“怪獸!”石頭立馬攔著兩人。

幾乎都要衝動揚起拳頭了,可是看到表弟眼裡的倔強,溫尚翊一愣,黃士傑從小就跟著他玩,甚至後來他從日本回來台灣,那時候沒人事關係,還沒有現在的名聲,應該是一身無物的他,也就只有黃士傑二話不說來跟著他做一個小小的助理。所以一直以來,他將黃士傑都視作自己親弟弟,也完全沒有想過,黃士傑會那麼激動的頂撞他。用力握了握拳,還是將手放下:“拎北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拎北先去找陳信宏。”

看著溫尚翊風風火火的衝出酒吧,石頭歎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跌坐在沙發上的黃士傑的肩膀:“你哥也不小了,他知道自己在幹嘛。”

“我就是因為沒見過他那麼認真,我才會怕。”

“或許,這就是他那個對的人啊。”笑了一笑。

一個人冒冒失失的跑到酒吧外面,溫尚翊才想起來,應該先打一個電話才對,有些失笑自己的衝動,好像遇到陳信宏之後,他的理智時不時離家出走。

可是還沒等他找到陳信宏的聯繫電話,就已經有一個陌生電話打來。

“喂,你好,你是?”

“你想找陳信宏是吧?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陳信宏在哪裡?”

“溫大律師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前不久才見過面吧。”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有著一股冷冷的笑意。

“莊澤?”

“嗯哼,想找陳信宏,就走到街口上車,自然有人會帶你來的。哦,對了,溫大律師請你一個人自己來哦。”

“拎北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那就悉隨尊便了,反正陳信宏要是哪裡傷了,少了就別說我沒提早通知你。”

“喂!”看著掛上的電話,溫尚翊忽如其來一陣爆炸的憤怒。

陳信宏,就說讓你好好呆在拎北的身邊啊。雖然,這似乎不是現在最該關心的,但是既然是被自己家族的人帶走,溫尚翊總算放下一點心。

等到目的地之後,溫尚翊發覺四周漆黑一片,之前在路上車子也故意饒了好一些地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如果他沒有猜錯,應該是在北投了,陳信宏家族的起源地。

 

“還在看什麼,快進去。”身旁的人推了推溫尚翊,溫尚翊也不反駁,跟隨著身旁的人往前走,被左饒右轉帶入一間不大的房間,赫然發現,他目前最討厭的一個人正坐在自己的正對面。

Hi,大律師好久不見啊。”

“哼,沒心情跟你多說廢話,陳信宏人在哪裡,我是來帶他回家的。”

“人嘛,當然是在我這裡的,不過要帶走他之前,不如先欣賞一段片段?”

“你在搞什麼……”溫尚翊的話還沒問完,就被兩個打手硬壓著肩膀坐下,這才看見,不遠處的桌子上有一台電腦,片段裡出現的人,正是他要找的陳信宏,溫尚翊認出陳信宏隨意拿在手上的外套正是晚上的那件,而內裡襯衣亦如是,片段應該只是在來之前發生的事情。

陳信宏的聲音富有一股冷冽和尖銳,那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而且在陳信宏的對面坐著一個鬢髮半白的男人。

“叔叔今天那麼勞師動眾的請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

“聽說你最近跟那個姓溫的小子很不錯?”

“真是有勞叔叔關心了。”

“你應該知道他爸在日本沒少找我們合作伙伴的麻煩吧。”

溫尚翊心一凜,他是有聽聞老爸的事務所正在幫警方起訴一些貌似從事不法漂白事業的企業,但沒想到竟然會跟陳信宏有關係。

“那些事情我管不著。”陳信宏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男人說的話,倒是自顧自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叔叔什麼時候說話也那麼吞吞吐吐的,有什麼想說的,直說吧。”

男人的眼神略微沉了一沉:“兩個選擇,跟他斷了,或者,交出你手中所有的股份,在台灣銷聲匿跡。”

“什麼叫做銷聲匿跡?”

“就是連你爸媽,你弟都不能再跟你聯繫。”

“要是我拒絕呢?”

“那,我想一下,是先殺他還是他爸。”

看著片段中陳信宏的沉默,溫尚翊發現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

陳信宏抬眸冷笑了一聲:“你怎麼就覺得他跟他爸有那麼重要呢?說不定,我都不在乎呢?”

“剛剛說的只是前奏,看在親戚的份上,我會讓你弟弟死得舒服一點。其實阿信,你也是聰明人,我還是想你留在叔叔身邊,幫幫叔叔的。”

溫尚翊嗖一下站了起來,他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他跟陳信宏在一起,勢必有一個人要放棄自己的身份或者地位聲譽,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陳信宏在他和他家人之間做出選擇:“你們這些人渣!”要不是身旁兩位打手架著他,估計他已經衝到莊澤面前,一拳揮下去了。

“溫大律師那麼激動幹嘛,你不想知道阿信的答案嗎?其實我覺得嘛,阿信不是笨蛋,他如果選擇跟你斷了,你應該也是能體諒他的吧。”

“呸!”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溫尚翊倒是趁著莊澤靠近他的時候,一頭撞向莊澤的額頭,力道之大,讓兩個人各自退後一兩步。

“媽的,溫尚翊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莊澤抹了一下自己臉上被噴上的口水和被撞到的地方,眼神一厲,直接左手一拳往溫尚翊的臉上揍上去:“架好他。”不解恨般,右手又一拳往溫尚翊的臉揮去。

然後示意身旁兩個打手下手。

還沒揍幾拳,不知道是不是一時響聲太大,門哐的被大力打開。

“莊澤!你在幹什麼!”

已經趴在地上的溫尚翊,甩了甩有點發暈的頭,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再睜開,看到站在門前的人正是陳信宏,還有他的叔叔。

陳信宏沒有往前走,倒是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男人瞥了溫尚翊一眼,眼神陰鬱:“莊澤,放他們走。”

“他們?這……”

陳信宏這才快步走到溫尚翊旁邊,一手拉起溫尚翊,讓他斜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扶著溫尚翊的腰部:“你怎麼樣,可以自己走嗎?”

“拎北沒事,阿信,你……”話還沒說完,就被陳信宏湊上的雙唇堵住要繼續的話語,驚嚇大於驚喜,讓溫尚翊一時也說不下去。

“噓,我們走。”陳信宏抬起頭,狠狠的盯著莊澤:“我說過不准動他的,叔叔,你也答應我不能傷害溫尚翊的,您看這怎麼算,而且看來您手下也不怎麼聽您的話嘛。”後一句話,陳信宏緩緩轉過頭看著男人。

男人點了點頭:“我說過的話,沒有不算數的道理,那你想怎麼辦。”

陳信宏小心的扶著溫尚翊走到最靠近的椅子上:“你先坐著,等我一下。”說完站起來走到莊澤面前:“很簡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後一手揮拳直接往莊澤的腹部下手。

“唔!”

“還有這一拳。”陳信宏沒等莊澤捂著肚子蹲下,接著又一拳從下往上朝著莊澤的臉揮去。

除了男人,旁邊的人都忍不住踏出一步,卻又礙於男人說話而不敢擅作主張。

拉了一下因為揮拳而稍稍往上掀起的襯衫,陳信宏轉過頭對男人微笑:“這就夠了,那以後,我們沒拖沒欠。”不再看一眼還蹲在地上的莊澤,陳信宏扶起溫尚翊慢慢走出房間,接近門口的時候,男人再一次出聲:“阿信,我可以把你的東西還給你,只要你願意留下來幫我。”

陳信宏的腳步因男人的話而停滯,轉頭抿嘴一笑:“不用了,那些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叔叔您保重了。”

男人看著陳信宏扶著溫尚翊,一步一緩的往外走,心底略有一絲歎息,始終是陳家的人,聰明又夠狠,可惜不願意留下。

被陳信宏半摟著走到外面的溫尚翊,低聲呢喃了一句:“我們沒有車,怎麼走?”

“噗,誰告訴你,我沒開車過來。”

“你會開車?”

“會啊……只是你以為我不會。”很滿意溫尚翊錯愕的表情,陳信宏忍著笑意將溫尚翊拉上車的副駕駛座,安置好,才返回到駕駛座。

正準備開車,卻被溫尚翊一手拉住:“等一等,陳信宏,我很感動你最後選擇我,可是你還是回去吧。你叔叔,我看得出來,他能放你一條生路的。”

陳信宏一把扯過溫尚翊,讓他與自己半側著面對面,絲毫不管因此大動作,溫尚翊扯到傷口,嘶嘶的喘了幾口氣。

“喂!溫尚翊!”溫尚翊看著陳信宏的眼睛,感覺他好像也要一拳揍向自己,都閉上眼了,去沒想到肩膀一下多了一個重量:“我現在只剩下你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溫尚翊抬起手,慢慢加大力氣攬著陳信宏,他不敢想象,此刻陳信宏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不是因為難受:“拎北怎麼會不要你呢?”

“那你還趕我回去?”被悶著的聲音,聽起來也怪可憐的。

“都是拎北的錯。”都是我的錯,才會讓你一無所有,溫尚翊心底越加的堵的難受:“可是你以後都不能見你的家人了。”

“啊?什麼啊?”用了點力,拉開兩人的距離,陳信宏的臉上帶著疑惑。

“你叔叔不是要求你在台灣銷聲匿跡?”

“什麼呀!”陳信宏哭笑不得,溫尚翊是不是誤會了點什麼。

“就莊澤給拎北看了你們談判的錄影……”
“噗哈哈哈哈哈,溫尚翊,你是不是黑道片看多啦。”

好了,看著笑得甚歡的陳信宏,這下輪到溫尚翊摸不著頭腦了:“喂,你別笑了,好好說話呀。”

“好好,你知道我手上的股權是佔了公司的三分之一吧。”

點點頭,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然後我奶奶去世之後,將她手中股份也給了我,致使我能夠跟我叔叔平起平坐。但是我叔叔只知道奶奶將股份給我了,並不知道這部分股份是企業不動產,我沒有辦法調用,而且如果我出了任何事故不能繼承,這部分不動產就會被拍賣。而一旦被拍賣,估價之後,這部分的不動產很有可能讓外人利用估價差值反吞我們的企業。”

“所以……你不能消失?”溫尚翊有些不解,那剛剛陳信宏說自己一無所有:“那你說什麼一無所有啊?”

“就我也將我手上原先的三分之一股份全給了我叔叔啦,所以我現在既沒有了家族產業的分紅,又不是什麼集團的大少爺了,雜誌社肯定不會看在關係上還讓我吃喝玩樂都報銷的呀,如果溫律師都不養我了,我就只能回去拾回老本行了。”

雖然陳信宏嬉皮笑臉,溫尚翊還是一把將陳信宏摟進懷裡:“別笑了,不好看,難過就別笑了。”

陳信宏頭靠在溫尚翊的肩膀上,這才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雙手拉著溫尚翊的衣服下擺:“怪獸,他是我的叔叔啊,是看著我長大的人,是我的親人,怎麼就能說出逼死我的話。”

“沒事了,以後,拎北做你的家人。”用手順著陳信宏的背,稍微拉起他的頭,溫尚翊親了親陳信宏的眼簾,又親了親臉頰,安撫的吻最後來到唇角:“我們回家了,好嗎?”

嗯。

之後兩個人沒有多說一句話,溫尚翊也因為疲憊,而昏昏睡去。

陳信宏將車放慢了速度,熟練的拐進地下車庫,看著在自己旁邊睡著的人,臉上的淤青一塊一塊,有些滑稽。他忽然想起剛剛在房間裡,自己對著那個男人說的話。

其實你應該慶幸我喜歡上的是一個男人,也要慶幸我們家的股份是一代只能繼承一個,那麼我的股份就不能傳給下一代,也沒有辦法給我弟弟,所以對於我來說,是沒用的東西。

你們一樣可以領養小孩。

你放心,如果我有小孩,我會讓他姓溫,好真的脫離這個家族。

“其實是謝謝讓我遇見了你,我才有追求自己生活的勇氣。”誰的輕喃在誰的夢中,誰又會知曉。

“喂,溫尚翊,起來啦!”

“幹!會痛!!”雖然只是被拍了一下,可是剛好碰到傷處,溫尚翊一下子臉都皺起來。

“打到你傷的地方了?會不會很痛?誒,對不起啊。”陳信宏著急的解開安全帶,想要看看溫尚翊的傷,一低頭就被拉著貼上溫熱的雙唇。

一開始還只是輕舔,帶著嬉戲性質的啃咬,但當溫尚翊用舌頭撬開他的牙齒之後,越發有點不可收拾。

估計是兩個人吻得有點激動,他還隱約聽到碰到傷口處,溫尚翊發出的低哼。

察覺到兩人的體溫都在上升,溫尚翊甚至已經伸手探進他的腰際,輕柔的撫摸,陳信宏用力咬了一下溫尚翊的下唇:“喂……我們還在車里。”

“好,那麼我們上去。”二話不說,推開車門,走下去繞過車頭,拉著同時也下了車的陳信宏往電梯快步走去。

幸好陳信宏公寓住得不高,不然溫尚翊不敢保證能不能忍到關上門,才把人壓在玄關上。

“嗯……我不要在這裡……”掙扎著最後一絲理智,陳信宏拉著已經把上衣脫掉的溫尚翊往房間走去。

剛剛在玄關沒看燈看不清楚,這下借著窗外的燈光,陳信宏看到溫尚翊的身上也有一些淤青,估計是剛剛留下來的。

“疼嗎?”

“現在疼的是其它地方。”急躁的拉下陳信宏的手指,用力的吻著,慢慢摸索著將他的襯衣一顆顆釦子解掉,吻隨之而至。

被吻得有點暈頭轉向的陳信宏,忽然弓起身子,低喊一聲,溫尚翊的雙手正有規律的在他的性器上下撫動,一些男人才了解的敏感的地方,溫尚翊一點都沒放過。

看著身下的人被情欲侵染,溫尚翊覆身而上,吸允著戀人的耳垂,輕聲發問:“你之前試過嗎?跟男生。”

雖然理智已經快要出走了,陳信宏還是低笑了一聲:“你真的很小氣。”

“快說。”刻意加重手上的力道,滿意的聽到陳信宏呻吟的聲音。

“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你是第一個能這樣對我的。”

調笑的情話成了最佳的導火線,燃燒了最後一絲理智,更煽情的動作,更坦白的貼合,終於讓一室的纏綿春意滿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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